3过往（一）项寻先生，你笑起来很好看
早上七点半，庄园三楼卧室的门准时被敲响。
洛雪尽在床上睁开眼，看清了熟悉的天花板，眼底的迷蒙散去，一片清明，坐起身道：“进来。”
穿着燕尾服的管家开门走入：“少爷，该起床用早餐了。”
“嗯。”洛雪尽看着他把落地窗前的厚重帘子拉开，扫了一眼那一成不变的雪景，又恹恹地低下头，张开手等着管家给自己换衣服。
又是这样。
数不清是第多少回了。
洛雪尽在心里默念着：我在楼下等您。
几乎是同时，管家做完收手道：“我在楼下等您。”
待卧室只剩下自己后，洛雪尽望着镜中的脸，叹出一口气。
也许连他自己都是假的。
他是在前七个轮回时发现这个世界不对劲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起初他只是看到某些地点或者东西时脑中闪现一些奇怪的画面，比如他在餐桌前胸口被插入餐刀，比如他在书房被大火焚烧，比如他在浴缸被人摁着脑袋淹死……闪过的景象皆是痛苦的死法。一开始他并没有当做一回事，只当做是自己累了才会出现幻觉，后来他开始频繁地做噩梦，在睡梦中更加真实地把这些死法经历了一遍。
因为噩梦他不敢睡觉，精神变得更加衰弱，整天浑浑噩噩，在无意间一字不差地对上管家的话或毫无错误地预想到其他佣人的举动时，他被自己吓了一跳。
这种可怕的巧合让他不再怀疑自己是否记忆缺失或患上精神疾病，而是怀疑起自己这个世界和所有人的真实性。
后来他意识到自己总是在固定地看一本书，却不记得书本上的任何内容。从意识到这个事实起，他终于理解了书上的话，也欣赏到了书上的插图，上面描绘的四季让他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情——他从未看过冬天以外的季节。
难道是这里地理位置比较特殊才只有冬天吗？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时间本来就是有问题的？
为什么自己从没有发现，为什么自己从没有觉得不对？
犹如剥洋葱一般，遮盖住他感知的白纱被一层层揭开了。
他发现得越来越多，思考起以往从没思考的事情，更加仔细地、用不一样的角度去观察这个世界。
终于，某一天。
他确认了自己所在的世界是虚假的，包括管家和佣人，也包括自己。
那些一批又一批来到庄园的新客人这么称呼他们——NPC。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开始他并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理解到NPC不过是一串虚假的数据，被程序驱使着跟着剧情和玩家做出行动。
而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NPC的生死存亡和每一个行为都被游戏决定，没有意识，更没有自由，游戏每一次重启都是一个轮回。
洛雪尽从发现不对劲到知道整个真相，过程中已轮回了数次，他不清楚中间的时间流逝了多久，他根本没有发觉。
游戏重启会清洗所有NPC的记忆，有时候他会因为噩梦再次觉醒，有时候他会像之前一样是具一无所知的空壳。
这一次他头脑很清醒，记得这件事。
因为记忆的混乱和世界的设定，他时常分不清自己正在过“哪一天”，等在餐桌上听到管家说会有新客人来，他就知道了，这又是新的一个轮回。
这个被固化的世界里唯一会有变化的就是这些新客人，也就是玩家。
每一批都是不同的，靠着对玩家们的好奇心洛雪尽才没有一直陷入厌倦低迷的情绪里，保持着对生活的新鲜感。
迎接新的客人也就成为他最期待的事情，今日他的热情依然不减，眸光晶亮地从窗户往外望，等着管家去把客人们接进来。
他看到了，在心里默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天来了一二三……七个客人，比以往要多。
洛雪尽每次都渴望接近他们，希望能让他们放下对自己的防备，但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设定这些客人始终都与他保持距离，不敢与他有过多的接触，又紧张又害怕。
这次来的客人看着都很面善，也许会很好相处，希望能和他们说上一些话。
洛雪尽一一打量过去，嘴角微微扬起，手指无意识地在书本上点奏出愉悦的乐章。
嗯……？
他的视线蓦地停在了走在最后的客人身上。
那是一个很高的年轻男人，相貌与气质都很优越，挺鼻薄唇，骨相锋利，周身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但似乎心情不悦，如黑曜石的眸子裹着厌烦的情绪。若说洛雪尽相貌虽冷，但冷得如春季来临时融化的雪水，柔和无害，那么这个男人的冷就是充满侵略性和凌厉感的结晶冰刃，带有锋芒和危险，令人望而生畏。
更能吸引洛雪尽注意的是他的穿着，里面是白衬衫黑长裤，外面套了一件笔挺的白大褂，很普通的衣服，但是穿在他身上如同高奢定制的礼服，衬得肩宽腿长，通身显示着高贵。
洛雪尽对男人穿的衣服很熟悉，他的父母就常穿白大褂。
正发着愣，管家已经把人带进来了。
“少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洛雪尽回神后立马收回视线，带笑看了看众人：“你们好。”
他像是之前那样和客人们打招呼，介绍自己，然后等着客人们再一一轮流自我介绍。
怀揣着期待，他等到了最后的那个男人开口。
“我叫项寻。”他有些不耐，甩出简洁地两个字。
项寻。
洛雪尽在心里默念着，琉璃浅眸熠熠生辉，紧盯着对方：“项寻，你是科学家吗？”
项寻抬头，对上他的双眸后嘴唇微动，声音柔和了些：“嗯。”
“哇，我还以为是医生呢！大佬你穿的这身挺帅的。”
“对对对，之前我也以为是医生，没想到是科学家，好酷。”
“真厉害啊，是研究什么方向的？”
洛雪尽好奇地看着对项寻格外热切的其他玩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人的人缘居然这么好？
可是除了刚开始回应他的那一声，之后项寻没再说一句话，十分冷淡。
气氛一下子变差，眼见聊不下去了，洛雪尽就按流程继续，让管家带他们熟悉环境。
洛雪尽睡过午觉，就趁着管家没看见，邀请客人们到自己住的三楼参观。
每次轮回他都会这么做，帮助这些玩家是主要原因，另外就是……出于某种反叛的心理，他就想跟游戏对着来。游戏设定中他不过是背景板一样的存在，最大的作用就是引出那个杀人凶手NPC，但他就是要主动向玩家示好，不会像设定那样冷待地下室里悲惨又可怕的怪物，更不会乖乖地什么也不做就遵从命运毫无意义地死亡。
他所做的这些可能会被游戏刷新清零，但是这些玩家会记住，会带到游戏之外。
这是他唯一能证明自己有真正活着的方式。
“你们可以尽情观看，不用怕冒犯我。”对这些玩家，洛雪尽总是温柔又有耐心的，就算有时候玩家会故意试探他做出一些唐突甚至恶劣的举动，他也能包容。
可就算他这么努力了，还是很难让每个玩家都放下戒心接受邀请。
这一批的玩家们也很谨慎小心，迟疑着不知怎么选择。
而不太说话的项寻走到最前面，对洛雪尽点点头：“打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一接受，别的玩家就抛开顾虑，纷纷跟上。
洛雪尽坐到书房常坐的单人沙发上，笑盈盈地看着玩家探索。
唯独只有一个人，对这间屋子可能藏有的线索毫无兴趣，哪也不去，就站在他身侧。
洛雪尽看了看项寻，本以为他是有什么话要问自己，但是等了很久，项寻还是沉默不语。最后是他自己先忍不住，问：“项寻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明明他的声音很轻，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却像是被惊到了，手指微微一颤，握拳挡着嘴唇轻咳一声：“没什么……”
洛雪尽瞅到他撇过头时黑发间露出的耳廓泛红，有些惊奇地盯了过去，眼里带着小孩子观察蚂蚁搬家时有的新奇。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明显，让项寻都有点不自在起来，主动找起了话题：“洛少爷很喜欢看书吗？”
洛雪尽摇头，视线转移到桌上一直摊开的书：“我只会看这一本，其他的我从未看过。”
因为剧情设定，他这个人物看书也只会公式化地始终捧着一本装装样子，就算后来他有了自己的意识也还是没有去翻动书柜上如海的书籍。
“我喜欢这本书。”洛雪尽生起了分享的欲望，他很高兴项寻会提起这个话题，管家听不懂他的话，别的玩家也没有兴致听他讲与任务无关的事。他捧起书本，翻到插图那一页展现给项寻看，“我觉得很漂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项寻认真去看上面很常见的春天插图，觉得平平无奇，但也还是应和道：“是的，很漂亮。”
“你也这么觉得吗？”得到回应洛雪尽就愈发兴致盎然，整张漂亮的脸绽放出鲜活明媚的光彩，“除了这个还有夏天秋天冬天，都很好看，我最喜欢的就是春天了，项寻先生你呢？你最喜欢什么季节？”
“我吗……”项寻以前没有想过这种事，认真地想了想后看着洛雪尽说，“可能是，冬天？”
“为什么？”洛雪尽有点意外，转头看看窗外，“冬天很没意思的啊……”
项寻听到他的话，忽地唇角上扬，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容，眉眼间冷硬的冰霜融化，柔和下来：“是刚刚突然喜欢上的。”
洛雪尽略微失神，半晌后见到项寻眼神变得不解，叹道：“项寻先生，以后多笑笑吧。刚开始见你还以为你很难接近呢，但是你笑起来很好看。”
项寻怔住，嘴唇翕合又说不出什么，沉默着又扭头去看窗外。
洛雪尽的注意力又到了他的一侧耳朵上。
好神奇，比之前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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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雪尽在床上睁开眼，看清了熟悉的天花板，眼底的迷蒙散去，一片清明，坐起身道：“进来。”
穿着燕尾服的管家开门走入：“少爷，该起床用早餐了。”
“嗯。”洛雪尽看着他把落地窗前的厚重帘子拉开，扫了一眼那一成不变的雪景，又恹恹地低下头，张开手等着管家给自己换衣服。
又是这样。
数不清是第多少回了。
洛雪尽在心里默念着：我在楼下等您。
几乎是同时，管家做完收手道：“我在楼下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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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意识到自己总是在固定地看一本书，却不记得书本上的任何内容。从意识到这个事实起，他终于理解了书上的话，也欣赏到了书上的插图，上面描绘的四季让他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情——他从未看过冬天以外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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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寻。
洛雪尽在心里默念着，琉璃浅眸熠熠生辉，紧盯着对方：“项寻，你是科学家吗？”
项寻抬头，对上他的双眸后嘴唇微动，声音柔和了些：“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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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雪尽睡过午觉，就趁着管家没看见，邀请客人们到自己住的三楼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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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做的这些可能会被游戏刷新清零，但是这些玩家会记住，会带到游戏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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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可以尽情观看，不用怕冒犯我。”对这些玩家，洛雪尽总是温柔又有耐心的，就算有时候玩家会故意试探他做出一些唐突甚至恶劣的举动，他也能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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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只有一个人，对这间屋子可能藏有的线索毫无兴趣，哪也不去，就站在他身侧。
洛雪尽看了看项寻，本以为他是有什么话要问自己，但是等了很久，项寻还是沉默不语。最后是他自己先忍不住，问：“项寻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明明他的声音很轻，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却像是被惊到了，手指微微一颤，握拳挡着嘴唇轻咳一声：“没什么……”
洛雪尽瞅到他撇过头时黑发间露出的耳廓泛红，有些惊奇地盯了过去，眼里带着小孩子观察蚂蚁搬家时有的新奇。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明显，让项寻都有点不自在起来，主动找起了话题：“洛少爷很喜欢看书吗？”
洛雪尽摇头，视线转移到桌上一直摊开的书：“我只会看这一本，其他的我从未看过。”
因为剧情设定，他这个人物看书也只会公式化地始终捧着一本装装样子，就算后来他有了自己的意识也还是没有去翻动书柜上如海的书籍。
“我喜欢这本书。”洛雪尽生起了分享的欲望，他很高兴项寻会提起这个话题，管家听不懂他的话，别的玩家也没有兴致听他讲与任务无关的事。他捧起书本，翻到插图那一页展现给项寻看，“我觉得很漂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项寻认真去看上面很常见的春天插图，觉得平平无奇，但也还是应和道：“是的，很漂亮。”
“你也这么觉得吗？”得到回应洛雪尽就愈发兴致盎然，整张漂亮的脸绽放出鲜活明媚的光彩，“除了这个还有夏天秋天冬天，都很好看，我最喜欢的就是春天了，项寻先生你呢？你最喜欢什么季节？”
“我吗……”项寻以前没有想过这种事，认真地想了想后看着洛雪尽说，“可能是，冬天？”
“为什么？”洛雪尽有点意外，转头看看窗外，“冬天很没意思的啊……”
项寻听到他的话，忽地唇角上扬，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容，眉眼间冷硬的冰霜融化，柔和下来：“是刚刚突然喜欢上的。”
洛雪尽略微失神，半晌后见到项寻眼神变得不解，叹道：“项寻先生，以后多笑笑吧。刚开始见你还以为你很难接近呢，但是你笑起来很好看。”
项寻怔住，嘴唇翕合又说不出什么，沉默着又扭头去看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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