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页_晓清欢【CP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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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页

  “……哟,少爷也会替旁人打点了。”

  谢珏闻声回头,见江晓寒正从他背后过来,人虽看着面色苍白了些,但好歹精神尚可。颜清冷着脸落后他半步,似乎心情颇差,见了谢珏也是淡淡一颔首,并没有什么寒暄的心情。

  江晓寒死皮赖脸地拉着颜清的手,见了人也不知道撒开。

  “路都走不利索你就别瞎贫了。”谢珏拖着那条与江晓寒半斤八两的瘸腿冲他翻了个白眼:“身子怎么样?”

  “尚好。”江晓寒笑道:“去听个遗诏绰绰有余……倒是你,腿怎么了?”

  “碎甲嵌进了肉里,没伤到骨头,不妨事。”谢珏随意摆了摆手:“宁怀瑾已经带着宁衍和陛下往紫宸殿去了,这位王爷人倒还不错,叫我提醒你脚程快些,陛下可不等人。”

  “这就去。”江晓寒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只是谢将军虽平叛有功,但贼子作乱禁军难辞其咎。将这内外的漏网之鱼收拾干净后,将军记得去陛下榻前请罪。”

  一文一武两位重臣在这满地狼藉中相视一笑,江晓寒拍了拍他的肩膀,绕过他往门外走去。

  “江影。”江晓寒吩咐道:“拿着恭亲王的名帖去王府将咱家的少爷小姐接进宫来。今夜太乱了,他两个孩子难免害怕。”

  “是。”江影并不多问,答应一句反身便走。

  颜清试着将手抽出来,只是江晓寒攥得死紧,他试了两次也就作罢了,任由他拉着,见状问道“接孩子来做什么?”

  “我不放心。”江晓寒说:“先前是不得已而为之,现下宁煜已死,便不能将自家的孩子放在别人眼皮子底下了……我从前在宫中也常议事到深夜,留宿宫中,江影知道轻重。”

  江晓寒说着已经行到了门口,才恋恋不舍地放开颜清,从神卫营的兵士手里征了两匹马。他方才毒发之后便又续了一颗药,翻身上马时试着拉了一把缰绳,觉得尚能坚持一下。

  “今夜怕是有大变故,一时半会儿不能睡了。”江晓寒回头看向颜清,说道:“我向来在宫中留宿时都住西边的清思殿,阿清,你……”

  江晓寒本想说着人先领他去歇息,可眼神在他面色上打了个转,硬是讲这句话坳了回来。

  江大人干咳一声,颇不自在地道:“……你许是不认得路,便陪我往紫宸殿走一遭,等今夜事了了我带你前去。”

  颜清面色稍霁,接过一旁兵士递来的缰绳:“好。”

  宁宗源先前一直用药吊着才能勉强看出个人样,现下宁煜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太医院林林总总二十个太医,擦着冷汗连番诊了两遍,终于是诊无可诊了。

  紫宸殿外的重臣按品阶跪于外头的青玉场中等着召见,江晓寒身上的大氅被寒霜打湿,外头一层短短的风毛结成了绺,方才在座的宗亲和几位老王爷皆已经被内侍挨个恭敬地请了进去,看这情况,不需等上多久就该轮到他们了。

  颜清不必在这群人中自降身份等着召见,他坐在不远二门旁的回廊,眼神越过人群,落在江晓寒的背影上。

  宁怀瑾身为宗亲在殿中听训,舒川身体不好,被逼宫吓昏了过去,现在还在长乐宫爬不起来。江晓寒独自一人跪于百官之前,后背挺得笔直,厚实的墨色大氅在身后铺开,在一众臣子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外头天寒地冻,呼吸间都能结出一层霜,宁宗源身边的老内侍与江晓寒相熟,知晓他身子不舒服,还偷着替他加了一张软垫。

  谢珏比所有人都来得晚,少年人现在也开始长了心眼,身上的伤一点都没打点,甚至还比江晓寒先前见他时更狼狈了些。

  这位刚刚免了一场祸乱的副指挥使拖着条伤腿从文武两臣的过道中亦步亦趋地走上前,最后跪在了紫宸殿的台阶下,他身后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一路走来,血腥味只往人脑子钻,呛得人生疼。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不到,紫宸殿的大门才打开。宁宗源身边最亲近的老内侍甩着拂尘颤颤巍巍地走出大门,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沉声叫道。

  “着左相江晓寒,神卫营副指挥使谢珏,京兆府尹邢朔,入殿觐见——!”

  江晓寒垂下眼,面色淡淡地低头行了个大礼,随即扶上内侍的手,略显蹒跚地站了起来。

  他先一步迈步上阶,未曾回头看一眼跪在他身后的泱泱众臣。

  紫宸殿的殿门在他们几人身后合拢,厚重的木门发出吱嘎的响声。

  内殿中不管事的宗亲已从后殿离去,宁怀瑾跪在床榻前两步远,宁宗源半阖着眼躺在床榻之上,宁衍跪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哭得厉害。

  江晓寒解**上的大氅交给宫人,走上前去劝了一句:“殿下不可过于哀恸,免得伤身。”

  病榻之上的宁宗源眼皮颤了颤:“明远……”

  江晓寒依言而跪:“臣在。”

  邢朔和谢珏默不作声地随着跪在他身后:“陛下。”

  宁宗源艰难地睁开眼,从身侧的被褥下拿出一封明黄的书折:“……传位昭书一份交予宗亲,一份交予尔等。六殿下宁衍,性情和顺,谦逊有节,宜承继大统。”

  江晓寒接过内侍递来的圣旨,应道:“臣谨记。”

  宁宗源咳嗽一声,到了这个地步,他现下能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像是在烧着他的命,字字带血。

  “衍儿。”宁宗源拉着宁衍的手,耐心地,像一个慈父一般冲他弯了弯眼睛:“父王前几日与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宁衍可怜巴巴地抽了抽鼻子,点头道:“记住了。”

  “那衍儿现在应该做什么?”宁宗源又问。

  宁衍咬着唇想了想,稍显犹豫地放开了宁宗源的手,站起身来。龙床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高了,宁衍用手支着床沿,艰难地爬了上去,坐在了床沿上。

  “这就对了。”宁宗源眯着眼睛看他:“从今日开始,衍儿不必仰视任何人了。你只需要坐在最高的地方,看着你足下的万里河山。”

  “父皇不想与衍儿再说什么爱民如子的空话。”宁宗源费力地喘息着,手指痉挛着捏紧了身下的锦被:“……衍儿只需要记得,你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皆系在江山身上。天子一怒,山河震荡,九州哀鸣。”

  宁宗源颤抖着将一枚铜符塞进宁衍的手中,将他稚嫩的手指握紧。铜符落在宁衍手中,尖利的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

  “……衍儿,无论何时都要谨记,你是帝王,必得以大局为重。”

  宁怀瑾与江晓寒皆沉默的跪在殿中,他们再如何能干,终归心中只有为臣之道。而为君之道,却是要宁宗源亲自来教。

  而现下,宁宗源便是在给宁衍上最后一课。

  帝王之尊,在于无情。

  江晓寒无数次想过这个场面,想宁宗源当真临终之际,他自己心中会想什么。江秋鸿也好,他自己也好,江家这一辈子都在陛下的手心底下辗转求生,可临了到了头,江晓寒心中反倒一片荒芜,什么都不剩下了。

  空荡荡一片也好,江晓寒不再强求自己非要想出个一二三来,他膝行上前一步:“臣斗胆请问陛下,四殿下宁煜的身后事如何处置。”

  他不能不问。宁煜是皇子,哪怕逼宫造反了也是四殿下,他的身后事若留给宁衍来处置,无论如何都会给宁衍落下一个苛待手足的罪名。

  宁宗源沉默下来,他沉默了良久,才低声道:“……四殿下宁煜,暴毙。”

  这便是要将宁煜逼供造反的事瞒下来了,宁宗源心狠了一辈子,临了才终于对自己的亲儿子心软了那么一星半点。

  “传旨——左相江晓寒多年来勤政恭顺,忠君爱民,着领内阁,与恭亲王一同辅佐新君……谢珏救驾有功,只因年纪尚小,原一品护国公降级承爵,封镇国将军。”

  这是宁宗源唯一的疏漏。

  他本想将谢珏按死在京城之中,一辈子荣华富贵,却不想江晓寒最后兵行险招,硬是用一个救驾之功替谢珏破开了这层金玉牢笼。

  “明远。”宁宗源转过头,由衷地感慨道:“……你确实是朕,平生所见最好用的臣子。”

  江晓寒沉默地俯**去,行了个大礼。

  那枚海棠玉符最后兜兜转转还是藏在了宁宗源袖口的夹层中,冬至夜那一晚海棠花开得灿烂夺目,他走出门时,才发觉脚下放了一枚玉符,和一壶满满的梨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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